用存货可以骗取国家补助吗  ——以雏鹰农牧为例

用存货可以骗取国家补助吗

——以雏鹰农牧为例

作者：王艳 张霖杰 何竺虔

第一部分：会计准则

一、存货会计准则介绍

（一）存货的概念

企业会计准则第1号——存货：存货，是指企业在日常活动中持有以备出售的产成品或商品、处在生产过程中的在产品、在生产过程或提供劳务过程中耗用的材料和物料等。

（二）存货的确认条件

企业会计准则第1号——存货：存货同时满足下列条件的，才能予以确认：

1.与该存货有关的经济利益很可能流入企业；

2.该存货的成本能够可靠地计量。

（三）存货的计量方法

企业会计准则第1号——存货：存货应当按照成本进行初始计量。存货成本包括采购成本、加工成本和其他成本。存货的采购成本，包括购买价款、相关税费、运输费、装卸费、保险费以及其他可归属于存货采购成本的费用。存货的加工成本，包括直接人工以及按照一定方法分配的制造费用。存货的其他成本，是指除采购成本、加工成本以外的，使存货达到目前场所和状态所发生的其他支出。投资者投入存货的成本，应当按照投资合同或协议约定的价值确定，但合同或协议约定价值不公允的除外。

（四）存货信息的披露

企业会计准则第1号——存货：企业应当在附注中披露各类存货的期初和期末账面价值，确定发出存货成本所采用的方法，存货可变现净值的确定依据，存货跌价准备的计提方法，当期计提和转回的存货跌价准备的金额及有关情况，以及用于担保的存货账面价值。

二、政府补助会计准则介绍

（一）政府补助的概念

企业会计准则第16号——政府补助：政府补助，是指企业从政府无偿取得货币性资产或非货币性资产。

（二）政府补助的确认条件

企业会计准则第16号——政府补助：政府补助同时满足下列条件的，才能予以确认：

1.企业能够满足政府补助所附条件

2.企业能够收到政府补助。

（三）政府补助的会计处理

企业会计准则第16号——政府补助：与收益相关的政府补助，应当分情况按照以下规定进行会计处理：

1.用于补偿企业以后期间的相关成本费用或损失的，确认为递延收益，并在确认相关成本费用或损失的期间，计入当期损益或冲减相关成本；

2.用于补偿企业已发生的相关成本费用或损失的，直接计入当期损益或冲减相关成本。

第二部分：案例分析

雏鹰农牧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雏鹰农牧”），是一家以商品畜禽养殖为主营业务的公司，它不仅是农业产业化国家重点龙头企业、中国质量诚信企业，更承载着中央储备肉活畜储备基地的重任，曾被誉为中国的“养猪第一户”。 然而，2019年4月，当雏鹰农牧2018年年度报告一出，给众多股民当头一棒，公司预亏33亿元！它的公告是这么写的：自2018年6月开始，公司出现资金流动性紧张局面，由于资金紧张，饲料供应不及时，公司生猪养殖死亡率高于预期，致使生猪养殖成本及管理费用高于预期。年报发出9个月后，2019年3月28日，雏鹰农牧公告称：收到政府补贴1640.02万元，预计将会增加本年度利润。

雏鹰农牧的猪真的被饿死了吗？我们不禁感到疑惑。可以简单的算一笔账：2018年猪肉的平均价格为6.25元/斤，一只猪大概200斤，33亿足足要饿死264万头猪。如果猪被饿死是虚构的，雏鹰农牧为什么对外宣称猪被饿死了？它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这种“巨额注销”事件，往往让我们想到公司是否想要借机进行业绩“洗大澡”，调节未来利润，一次亏个够。而究其根源动机，还是和“钱”脱不了干系，这也让我们联想到了2019年3月份雏鹰农牧收到的那笔政府巨额补助。那么，为何雏鹰农牧可以骗到补助呢？况且以“264万头猪饿死”这样奇葩的事情为由很容易引发业界的怀疑，雏鹰农牧为什么还要“刀尖上舔血”，进行骗补的操作呢？“亏过头”事件发生之后，雏鹰农牧的股价也总体呈震荡式一路下跌。2019年7月5日至2019年8月1日，雏鹰农牧连续二十个交易日的每日收盘价低于股票面值（1元），2019年8月19日，深证证券交易所决定雏鹰农牧股票终止上市，2019年8月27日起，公司进入退市整理期，经过30个工作日的退市调整后，2019年10月16日，公司被摘牌，曾被誉为中国“养猪第一股”的雏鹰农牧就此黯然离场。雏鹰农牧的退市过程如图1所示，从“猪饿死”到退市，雏鹰农牧期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们从中又能得到什么启示呢？

数据来源：巨潮资讯网

图1：雏鹰农牧退市过程梳理图

一、公司介绍

雏鹰农牧，始创于1988年，2010年9月15日在深圳证券交易所成功挂牌上市（股票代码：002477），曾被业界誉为“中国养猪第一股”。雏鹰农牧是农业产业化国家重点龙头企业、中国质量诚信企业，承载着中央储备肉活畜储备基地的重任。雏鹰农牧以让国人吃上安全肉为己任，致力于开展以生猪养殖全产业链为主导的战略布局，确立了包括生猪养殖、粮食贸易、互联网三大板块的核心战略，已发展成为拥有粮食贸易、饲料生产、良种繁育、生猪养殖、屠宰加工、冷链物流、终端销售、线上业务等完整产业链体系的现代化大型企业集团。不同于传统的“公司+基地+农户”和工厂化养殖模式，经过多年的实践摸索，雏鹰集团创造性地为国人献上了一把解决三农问题的金钥匙——“雏鹰模式”。

二、案例分析

（一）为什么雏鹰农牧可以骗到政府补助呢？

长期以来，中国政府从具体的国情出发，在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特别是价格改革的不断深入过程中，通过适当运用财政补贴政策，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因价格和利益关系变动带来的矛盾，为价格改革的顺利进行和社会稳定创造了积极条件。中国的财政补贴大部分通过给予农产品价格补贴的方式，增加农产品的生产量，以达到支持农业生产发展的目的。财政补贴以经济性质为标准，可分为价格补贴、财政贴息和企业亏损补贴等。其中，价格补贴是指政府为了稳定人民生活，由财政向企业或居民支付的、与人民生活必需品和农业生产资料的市场价格政策有关的补贴。

为调动地方政府发展生猪养殖积极性，2018年国家政府在对养猪补贴政策“十三五”规划中，明确规定生猪产业重点工程与政策包括：良种工程项目、废弃物综合利用工程项目、良种补贴政策、调出大县奖励政策、标准化养殖项目、生猪育种补助政策、生猪养殖保险政策、监测预警体系建设等。此外，生猪养殖的补贴金额最高可达500万，惠及各地的农企以及生猪养殖场户。

雏鹰农牧作为中国的养猪企业大户，自然也深受国家补贴的照顾。事实上，无论是从能繁母猪规模、能繁母猪保险还是养猪补贴等方面，雏鹰农牧均符合国家最低补贴标准，甚至多次拿到最高补贴政策。况且，雏鹰农牧所在地——河南，不仅是国家大力扶持的重点发展区，而且即将成为稳定我国猪肉供给的核心区域。

（二）雏鹰农牧为什么要骗补？

我们不妨先了解一下河南省的猪户相关补贴标准，如表1所示。从表1中我们可以看到，政府为了重点扶持农户，支持农户生产发展，给予生猪养殖户高额的补贴，企业生猪养殖的规模越大，政府给予的相应补贴金额也就越大。并且由中央和地方财政分担对养殖环节及屠宰环节病死猪无害化处理给予每头80元的补助以及病害猪损失每头800元的财政补偿。

表1：2014年至2019年生猪养殖补助标准变化表

资料来源：2014年至2019年《全国生猪生产规划》

2019年3月28日，雏鹰农牧公告称，由于去年公司因资金紧张，饲料供应不及时，导致公司生猪养殖死亡率高于预期，收到政府补贴1640.02万元，预计将会增加本年度利润。死猪的数量都是假的，却领了国家针对病死猪的高额补助，这不仅让人怀疑雏鹰农牧“猪饿死”有骗补之嫌。

骗补不止源于死猪还有猪的家。雏鹰农牧生态放养猪养殖产业化项目所在地——河南省三门峡市渑池段村乡段村，规划年出栏30万头生态猪养殖项目占地12万亩，总投资12亿元。然而据《证券日报》记者调查发现：当地了解情况的村民说，“山两边的猪圈没有一万五千头猪都装不满，其中一边的早就建好了，却一直没有养猪”，“一栋猪舍盖下来要二三十万元，种猪舍要三四百万元，其实让自己建的话，要不了这么多钱，主要是报的高，为了得到国家的补贴”。

据雏鹰农牧历年财务报告显示，2011年至2018年，雏鹰农牧分别获得政府补助421万元、575万元、1701万元、1154万元、2949万元、1680万元、4405万元和1640.02万元，这些政府补助涉及养殖场粪便资源化利用项目补贴、养猪小区建设补贴、采购良种母猪拨款、土地出让金返还、繁母猪补贴资金、生猪良种补贴资金、商品猪活体储备补贴、母猪补贴等。如此巨额的补贴以及得天独厚的条件，使雏鹰农牧屡屡尝试，屡试不爽。雏鹰农牧的“骗补”行为似乎已经驾轻就熟，通过建设的大面积无用猪舍和虚构抬高肉猪生产规模来套取国家高额补贴。高额的政府补助可以确认为企业递延收益，计入当期损益，用于补偿企业以后期间的相关费用和损失，最后也就变成了公司的巨额盈利，当审查人员发现问题，导致事情败露时，雏鹰农牧便制造出“猪饿死”的“巨额注销”事件来弥补空缺。

（三）为何骗补之后雏鹰农牧的财务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每况愈下，直至最终退市呢？

1、生猪价格走低，非洲猪瘟肆虐

2017至2019年初，国内猪市行情不好。生猪存栏和能繁母猪存栏持续呈现震荡下行走势，存栏数量不断下降。国内能繁母猪的存栏量，已逐步由2017年3580万头下降到2019年2518万头，存栏下降幅度再度扩大，再创历史性新低。与存栏数同时下跌的是猪肉价格，生猪市场价格三年整体呈现下跌走势，其中2017年、2018年商品肉猪市场价格平均下跌幅度约17%。连续两年全国的猪价下行导致以生猪销售为主业的雏鹰农业亏损严重，2017年到2018年报告期内，公司实现营业收入由57.0亿元下降至26.8亿元，同比下降37.60%。

数据来源：公开资料整理

图2：2017年至2019年出猪肉价格走势图

市场行情持续低迷，营业收入不断下降，公司利润堪忧，再加上中国境内首次出现生猪养殖行业疫情，雏鹰农牧的经营更是雪上加霜。在非洲猪瘟肆虐的背景下，截至2019年8月，能繁母猪、生猪存栏同比下降37.40%、38.70%，环比下降9.10%、9.80%，产能去化幅度远超往轮周期，且仍在持续扩大。由于企业的资金专项实力及管理水平较弱，再叠加生猪养殖行业疫情影响，受疫区封锁、禁运等因素制约，雏鹰农业的经营活动现金流大幅下降，公司的屠宰业务、销售数量、销售价格均受到较大影响。可想而知，一个以养猪为单一主业的上市公司，在受到市场行情持续下行和猪瘟肆虐的双重打击时，几乎不可能轻易的从谷底跳出来。

2、公司财务危机

2018年6月13日，自媒体市值风云发文公开质疑雏鹰农牧涉嫌严重财务舞弊，包括公司可供出售金融资产、固定资产、持有待售资产、投资收益、非流动资产处置损益的真实性以及可供出售金融资产会计核算方法的合理性。公告一出，便引起了深交所、各大会计师事务所以及众多股民的重视和质疑。6月15日，深交所中小板公司管理部发布《关于对雏鹰农牧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关注函 中小板关注函【2018】第 203 号》文件，向雏鹰农牧提出问询。对此，雏鹰农牧在多次延期回复后，终于抛出多达60页的问询回复，否认财务造假。然而，大篇幅的回复还未等消除各界的质疑，雏鹰农牧又因逾期总额高达1.2亿元的六笔贷款，15项由侯建芳担保的未到期贷款以及“14雏鹰债”停牌事项等丑闻影响，长期信用等级在几个月内从AA-降至C。

雏鹰农牧过度盲目扩张、投资规模过大导致公司负债率高，过高的负债率加上行业不景气、金融去杠杆等因素致使公司资金链出现问题，导致公司存在借款本金及利息无法支付、超短期融资券无法按时兑付、承兑不能按期兑付等情况。现金周转紧张，雏鹰农牧负债压迫，被迫开启了“以肉偿贷”的先河。雏鹰农牧与部分债权人协定将通过以公司火腿、生态肉礼盒等产品偿付本息2.71亿元，包括雏鹰农牧集团股份有限公司2018年度第一期超短期融资券0.21亿元，雏鹰农牧集团股份有限公司2018年度第二期超短期融资券2.5亿元。

3、公司股份

由2018年雏鹰农牧年报可以看到，侯建芳持有公司1.26亿股，占公司总股本的40.20%，累计质押1.24亿股，质押率高达98.7%。这是由于其担保的二十余笔贷款未能按时结清，所持股份被全国多地法院质押和冻结。此外，公司前十大股东中，前六名为侯建芳亲属，合计持有公司49.89%股份，他们所持股票均被高比例甚至全部质押和冻结。

雏鹰农牧属于家族式企业，公司管理层拥有高度集中的决策权、行政权，这也使得管理层做出的决策十分独断。家族式企业形式在企业创业初期成长阶段能为企业发展提供原动力，目标一致，效率颇高，况且早期即使出现少数决策失误也较容易进行弥补。但是，当企业不断发展，规模越做越大，一个小小的失误也许会带来巨大的灾难性打击。

当大股东股份被冻结，再加上整个公司的负面影响，导致业界各大公司、银行以及很大一部分股民对雏鹰农牧的商誉信用值降低，公司股价走势不断震荡下跌。侯建芳及其一致行动人所持已质押的部分股票触及平仓线，自2018年6月14日起公司为了维护广大投资者的利益，避免公司股票价格异常波动，多次采取停牌措施。然而这个举措并没有给公司带来死而复生的契机。反而在复盘后连续跌停，变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三、结语

雏鹰农牧过度扩张的经营形式和家族式集权企业形态，为公司财务危机埋下了伏笔，也驱使会计人员进行财务造假，虚拟出“没钱买饲料，264万头猪活活饿死”这一让人啼笑皆非的事件来获取国家高额补贴，弥补企业亏损，因果轮回，企业最终也落得被迫退市的局面。

政府补助原本对于企业发展是一个利好的政策，却不想给企业钻政策的空子提供了可乘之机，纷纷“打起擦边球”进行骗补，为自己谋取利益。然而，从雏鹰农牧退市这一反例来看，骗补不是长久之策。一个企业要想真正地做大做强，还要通过制定正确的经营理念和明确的战略形势来规划企业竞争力，促进核心竞争力的提升。只有踏实稳干，脚踏实地地为企业谋发展，为百姓供方便，才是一个企业行稳致远的唯一正确道路。

从监管角度而言，针对农业类存货信息的不透明、不及时，导致存货盘点出现困难，会计准则应当严格要求企业真实完整的披露财务信息，进行报表的编制和财务的记录。只有完整的披露经营动态，提高产业透明度，才能有效减少信息不对称，规避财务造假的发生。

参考文献：

[1]彭玲. 我国农业上市公司财务造假分析与对策研究[D].重庆理工大学,2014.

[2]于洋. “*ST雏鹰”退市案例研究[J]. 河北企业,2020(01):77-78.

作者：王艳 张霖杰 何竺虔

排版：张霖杰

审核：陈晓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