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华人会计学会
账面上高额的应收政府补助隐藏了什么风险？ ——以江淮汽车为例
账面上高额的应收政府补助隐藏了什么风险？ ——以江淮汽车为例 作者：王艳 郑雅匀 刘家安 第一部分：会计准则 （一）政府补助的定义 企业会计准则第16号——政府补助：政府补助是指企业从政府无偿取得货币性资产或非货币性资产。 （二）政府补助的分类 《企业会计准则第16号——政府补助》根据政府补助是否与企业日常活动相关，对其有所区分：1、与企业日常活动相关的政府补助，计入新设会计科目“其他收益”或冲减相关成本费用，并且在利润表中的“营业利润”项目之上单独列报“其他收益”项目；2、与企业日常活动无关的政府补助则计入营业外收支。 （三）政府补助的会计处理 政府补助分为与资产相关的政府补助和与收益相关的政府补助，按照如下规定进行会计处理： 与资产相关的政府补助，应当冲减相关资产的账面价值或确认为递延收益。与资产相关的政府补助确认为递延收益的，应当在相关资产使用寿命内按照合理、系统的方法分期计入损益。 按照名义金额计量的政府补助，直接计入当期损益。相关资产在使用寿命结束前被出售、转让、报废或发生毁损的，应当将尚未分配的相关递延收益余额转入资产处置当期的损益。 与收益相关的政府补助，应当分情况按照以下规定进行会计处理：1、用于补偿企业以后期间的相关成本费用或损失的，确认为递延收益，并在确认相关成本费用或损失的期间，计入当期损益或冲减相关成本；2、用于补偿企业已发生的相关成本费用或损失的，直接计入当期损益或冲减相关成本。 对于同时包含与资产相关部分和与收益相关部分的政府补助，应当区分不同部分分别进行会计处理；难以区分的，应当整体归类为与收益相关的政府补助。 （四）政府补助的披露 企业应当在附注中单独披露与政府补助有关的下列信息：1、政府补助的种类、金额和列报项目；2、计入当期损益的政府补助金额；3、本期退回的政府补助金额及原因。 第二部分：案例分析 2020年第一季度，受疫情影响，汽车消费严重下滑，而随着国内的疫情防控取得重大成效，各地区逐渐恢复正常生活秩序，汽车市场也有所回暖。2020年4月，汽车行业产销环比增长46.6%和43.5%，同比分别增长2.3%和4.4%，基本恢复到疫情前的水平，然而新能源汽车的生产和经营恢复水平仍低于汽车行业，产销环比虽增长31.6%和9.7%，但同比分别下降22.1%和26.5%,依然呈较快的下降趋势。基于我国新能源汽车行业发展不佳的现状，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工业和信息化部发布公告，公告称自2021年1月1日至2022年12月31日，对购置的新能源汽车免征车辆购置税。 一直以来，国家都大力扶持新能源汽车行业的发展，但目前来看，新能源汽车行业的表现不如预期，大部分企业仍然需要相关政策的扶持，而随着政策的不断调整，政府补贴的发放经常因为审批安排、资金预算等原因发生较长时间的延迟，这可能会对企业造成不同程度的影响，在2018年-2019年间数家车企都因其账面上大量的应收新能源补贴收到问询函，其中最典型的例子之一就是江淮汽车。江淮汽车2018年年报中高达61.65亿元的应收补贴款引起了上交所的注意，且公司没有对其计提坏账准备。因此，本文将以江淮汽车为例，结合问询函中提出的问题，分析企业因政府补助延迟发放而面临的风险，从而说明企业对应收政府补助计提坏账准备的意义。 一、背景介绍 （一）近年来关于补贴申报的政策 国家四部委于2015年发布了《关于2016-2020年新能源汽车推广应用财政支持政策的通知》，文件规定中央财政对购买新能源汽车给予补助的对象为消费者，新能源汽车生产企业在销售新能源汽车产品时按照扣减补助后的价格与消费者进行结算，由企业注册地四部门负责审核生产企业提交上年度的清算报告及产品销售等资料并逐级上报至四部委，四部委组织审核后按程序将企业垫付的补助资金再拨付给生产企业。 2017年年初，国家四部委出台了《关于调整新能源汽车推广应用财政补贴政策的通知》，采取了调整完善补贴方式，改进资金拨付方式以及建立健全监管体系等措施。在2018年-2019年间相关部门提高了技术指标门槛，其中2019年发布的补贴政策在提高新能源汽车整车能耗等要求的基础上设置过渡期，规定过渡期内符合2018年技术指标要求但不符合2019年技术指标要求的销售上牌车辆，需按照2018年补贴政策对应标准的0.1倍补贴，符合2019年技术指标要求的销售上牌车辆按2018年对应标准的0.6倍补贴，导致各企业收到的新能源补贴将发生一定的变化。 此外，新能源汽车补贴款的拨付申请满足申报条件后，还需等待国家及地方相关主管部门的申报通知及财政预算资金安排计划等分批进行拨付兑现。在一系列的政策调整影响下，政府补贴申报标准不断变化，申报流程也相对延长，导致应收新能源补贴的回收时间有所上升。
图1-1 新能源补贴申报大致流程 资料来源：依据国家四部委发布的相关文件整理 （二）公司介绍 安徽江淮汽车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简称“江淮汽车”）创立于1999年，是一家集商用车、乘用车及动力总成研发、制造、销售和服务于一体的综合型汽车厂商。公司产品主要是整车和客车底盘，其中整车产品分为乘用车和商用车，乘用车包括轿车、IEV纯电动乘用车等产品，商用车产品包括多功能商用车、客车等产品。公司于2007年将新能源汽车产业化，在纯电动整车技术、电池技术以及安全技术等方面都有深厚的积累。 江淮汽车的发展可以说与国家政策扶持和财政补贴有着密切关系，公司每年都会收到数额巨大的政府补贴，其公司和子公司在2017年获得政府补贴3.92亿元，其中政府补贴收入总额为2.27亿元；2018年3月,江淮汽车发布公告宣布，收到控股股东安徽江淮汽车集团控股有限公司转拨的安庆市产业专项扶持资金3.5亿元，上述政府补助对公司2018年的利润产生积极影响。 然而令公司没想到的是，原本为企业发展“锦上添花”的政府补助竟带来了问题。江淮汽车于2019年5月24日收到上海证券交易所年报问询函（上证公函【2019】0766号），该问询函从资产负债情况、经营情况和现金流情况等方面对公司提出问题。其中，上交所提到在对公司资产进行审核时，相关人员发现公司报告期末其他应收款账面余额同比增长39.36%，主要系报告期内应收新能源补贴款增加所致，公司的应收新能源补贴款账面余额高达61.65亿元，且没有对该部分涉及政府补助的其他应收款计提坏账准备，要求公司补充披露没有对新能源汽车补贴款计提坏账准备的具体原因。 对此，江淮汽车做出了回复，结合新能源汽车补贴款金额、账龄结构、前期回款情况等，表示其对政府补助不计提坏账准备的这一做法与同行业公司无重大偏差，坏账准备的计提不存在重大影响。因此，江淮汽车在判断应收新能源补贴款无信用风险的基础上，目前仍然保持对应收新能源补贴款不计提坏账准备的做法。 二、案例分析 （一）公司对应收新能源补贴款不计提坏账准备的主要原因 考虑到应收新能源补贴款受审批效率和财政资金分配的影响，补贴款的回收期间一般在2年以内， 江淮汽车在对上交所问询函的回复中披露了2018年末公司应收新能源补贴款的余额情况，表示其应收补贴款中账龄在2年以上的占比较低；同时结合公司对政府补助以外的其他应收款采取的计提坏账准备的方法（即账龄分析法），我们可以计算出江淮汽车应收新能源补贴款的应计提的坏账准备数额，如表2-1所示。
表2-1 账龄分析法下江淮汽车应收新能源补贴计提坏账准备的情况 数据来源：江淮汽车发布的《关于上海证券交易所年报问询函回复的公告》 从上表中我们发现2018年末江淮汽车的在账龄分析法下需计提的坏账准备金额为7.1亿元，单从这个角度看，江淮汽车应收新能源补贴款发生坏账损失的风险不大，结合同行业上市公司的通行做法和历史经验，公司认为其账上高额的应收新能源补贴基本没有信用风险，故坏账准备的计提也不存在重大影响，最终判断其无需对应收新能源补贴款计提坏账准备。 （二）巨额应收新能源补贴款对公司造成的影响 1、对资产负债情况的影响 江淮汽车将尚未收到的应收新能源补贴款以“其他应收款”科目列示，对其不计提坏账准备，因此公司的应收新能源补贴款全部留在了“其他应收款”科目中。在2016年-2018年间公司应收新能源补贴款占其他应收款的比例一直处于较高水平，分别为96.34%、95.11%、96.74%。 同时，作为企业的一项流动资产，其他应收款直接反映在企业的资产负债表上，因此受到应收新能源补贴款直接影响的就是公司的账面资产。巨额的应收新能源补贴款增加了公司的流动资产，应收新能源补贴款占流动资产的比重在这3年间也呈不断上升的趋势，如图2-1所示。
图2-1 江淮汽车应收新能源补贴款占流动资产的比重变化 数据来源：巨潮资讯网 虽然公司的账面资产水平有所提高，但在此次审核中，针对公司的资产负债情况，相关人员却又发现江淮汽车资产负债率在近年来一直处于较高水平，并且公司的短期借款和长期借款一直大幅增加。通常情况下，应收款项在流动资产中变现能力较差，无法迅速转化为现金以满足企业正常生产经营活动的需求，故企业可能需要筹集一定的资金供营运周转使用，与此相对应的企业负债也会增加。 结合上述分析以及江淮汽车对此的回复，我们能够知道应收新能源补贴款占用了公司较大比例的流动资产是公司增加长、短期借款的主要原因之一。根据江淮汽车的年报数据，在2016年-2018年间公司借入的长、短期借款增幅较大，其占负债总额的比重也不断上升，如图2-2所示，这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企业的资产负债率偏高，也说明巨额应收新能源补贴款为企业资产情况带来的不单是积极影响；如果企业没有及时对巨额的应收新能源补贴款进行坏账估计，一旦发生坏账损失，可能会造成企业资产数额大幅波动，给公司带来较大的财务风险。
图2-2 江淮汽车长、短期借款总和及其占负债比重变化 数据来源：巨潮资讯网 2、对经营情况的影响 江淮汽车账上虽然有大量尚未收到的新能源补贴款，但由于企业仍然将其确认为当期的销售收入，这提高了企业的盈利水平。2016年-2018年间，江淮汽车新能源汽车收入呈显著的上升趋势，当期应收新能源补贴款大体上也随之增加，如图2-3所示。
图2-3 江淮汽车新能源汽车收入的构成变化 数据来源：巨潮资讯网 然而，这也意味着这部分政府补助没有形成企业的现金流入，它只是企业的收款权利，如果企业当期的收入是建立在应收新能源补贴款大量增长的基础之上，则其盈利质量可能具有较强的不稳定性。由此可见，新能源补贴款实际取得多少数额将会影响到企业的盈利质量，并且其产生的影响将反映在企业的经营情况上。 针对公司的经营情况，问询函提到了江淮汽车销售商品、提供劳务收到的现金与营业收入的比值近年来不断下降，要求公司说明该比值逐年下滑的具体原因。而根据江淮汽车年报数据，我们会发现在2016年-2018年间江淮汽车应收补贴款占计入新能源汽车收入的补贴款比重逐年上升，分别为64.26%、92.73%、96.08%，造成企业销售商品、接受劳务收到的现金低于营业收入，同时公司当期应收补贴款占销售商品、接受劳务收到的现金的比值不断上升，如图2-4所示，可见巨额应收补贴款为公司经营情况带来的负面效应越来越明显。而在没有对应收新能源补贴计提坏账准备的基础上，如果最终企业的应收新能源补贴款发生一定的坏账损失，企业的当期收入和利润都将有所下降，经营情况很可能会受到进一步的冲击。
图2-4 江淮汽车应收新能源补贴款占销售商品、接受劳务收到现金比重变化 数据来源：巨潮资讯网 3、对现金流情况的影响 一般情况下，由于企业在销售产品时已经垫付了产品的部分采购及生产成本,若产品销售后不能及时收回款项,将对企业的现金流产生不良影响。如果有应收款项不能收回,形成呆账或坏账，也将影响企业的经济利益。结合前面对江淮汽车经营情况的分析，我们知道随着补贴收回时间的延长，公司当期实际取得的新能源补贴金额占新能源汽车销售收入的比重不断减少，故公司有很大一部分的销售款项被无偿占用，这同样对江淮汽车的现金流情况造成了负面影响。 在上交所对公司2018年年度报告的事后审核中，上述影响形成的问题也暴露了出来，相关人员发现江淮汽车在2016年-2018年间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常年呈大额净流出。这很大程度上也是近年来企业应收新能源补贴款持续增加所致，如图2-5所示，由于越来越多的政府补贴处于尚未收回的状态，公司的经营资金被大量占用，资金周转也产生了一定的困难。如果之后企业的应收补贴款实际发生了坏账损失，那么企业的现金流情况很可能进一步恶化，并且在事先没有对该损失进行估计准备的情况下，公司将承受更大的压力。
图2-5 江淮汽车应收新能源补贴款和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净额变化 数据来源：巨潮资讯网 三、结论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发现虽然问询函仅在资产情况中直接提及公司账面上高额的应收新能源补贴款，但其产生的影响并不只是体现在企业的资产上，应收新能源补贴款对江淮汽车的资产负债、经营和现金流情况均产生了一系列直接或间接的影响，并且这些影响形成的问题在本次上交所的审核中其实也暴露了出来。总体而言，政府补助增加了企业的账面资产和收入，改善了企业的经营水平，从这个角度看应收政府补助对企业的发展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但另一方面，由于企业大量的应收政府补助只存在于账面，上述的改善作用存在一定的不确定性，并且由于应收新能源补贴款长期占用企业的资金，间接造成了企业的损失，也给企业带来了较大的财务风险。因此，企业如果一味地认为政府补助最终能够回收，基本没有信用风险，则有可能会忽视应收政府补助对当前企业的经营和现金流等情况产生的不利影响，进而低估对应收政府补助计提坏账准备的重要性。 随着新能源汽车补贴政策的不断调整，政府补助出现收回时间延长，甚至可能无法收回等问题，给企业带来了一定的风险，尤其是对于江淮汽车这类持有巨额应收新能源补贴款的企业来说，企业因政府补助延迟收回而面临的风险可能更大。公司的相关人员应当及时关注公司的新能源补贴申报情况，对长期未达申报标准、已达申报标准未申报、已申报未通过的新能源补贴进行重点关注，提前防范经营风险。 作者：王艳 郑雅匀 刘家安 排版：郑雅匀 审核：陈晓欣 何竺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