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华人会计学会
预付有风险，管理需谨慎 ——以领益智造为例
预付有风险，管理需谨慎 ——以领益智造为例 作者：王艳 周义婷 何竺虔 第一部分：会计准则 预付款项核算 企业会计准则会计科目 本科目核算企业按照合同规定预付的款项。预付款项情况不多的，也可以不设置本科目，将预付的款项直接记入“应付账款”科目。企业进行在建工程预付的工程价款，也在本科目核算。本科目期末借方余额，反映企业预付的款项；期末如为贷方余额，反映企业尚未补付的款项。 预付款项后续处理 企业会计准则附录、企业会计准则第22号 《企业会计准则》附录规定，一般企业坏账准备的计提范围是：应收票据、应收账款、预付账款、其他应收款、长期应收款等应收款项。《企业会计准则第22号——金融工具确认和计量》规定，有客观证据表明应收款项发生了减值的，确认减值损失，计提坏账准备。本期应计提的坏账准备大于其账面余额的，应按其差额计提;应计提的金额小于其账面余额的差额做相反的会计分录。 预付款项列报 企业会计准则第30号应用指南 关于项目在财务报表中是单独列报还是汇总列报，应当依据重要性原则来判断。总的原则是，如果某项目单个看不具有重要性，则可将其与其他项目汇总列报；如具有重要性，则应当单独列报。性质或功能不同的项目，一般应当在财务报表中单独列报，但是不具有重要性的项目可以汇总列报。应收及预付款项应在资产负债表中单独列示，“预付款项”项目，应根据“预付账款”和“应付账款”科目所属各明细科目的期末借方余额合计数，减去“坏账准备”科目中有关预付款项计提的坏账准备期末余额后的金额填列。 第二部分：案例分析 案例简述 赊销作为以信用为基础的结算手段,在企业保持客户稳定和拓展新客户方面发挥了很大的作用，逐步成为企业维持或扩大市场占有率的竞争工具。企业的预付款项交易，作为赊销中的一环，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但预付本身存在一定的风险，内部管理稍有不慎，便会破坏企业资金链，因此企业需重视预付款项的风险管理问题。“广东领益智造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领益智造”）被誉为“消费电子龙头”，业务范围遍布海内外，随着5G建设发展，消费电子产品不断迭代升级，公司持续受益，但2018年公司突然爆出预付款项“失踪”事件，引起人们高度关注。 2018年8月，领益智造发布2018年半年度报告，数据显示，公司上半年亏损5.81亿，同比下降209.91%，在第一季报告中，领益智造还曾预计公司上半年净利高达4.23-6.87亿，然而，在短短4个月的时间内，领益智造实现了从预期高额盈利到实际高额亏损的“大滑坡”。领益智造短期业绩大幅下滑，与子公司深圳市东方亮彩精密技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东方亮彩”）发生亏损未能完成业绩承诺，以及11.20亿元预付账款不翼而飞有着紧密的关系。子公司东方亮彩亏损有据可循，主要原因是东方亮彩客户金立集团于2017年年底爆发债务危机，公司贷款无法收回需计提应收账款坏账准备，同时公司客户结构发生变化，货品囤积难卖，需预计存货损失，刚性成本无法消化，从而影响营业利润。 然而，领益智造预付账款的“失踪”却有点耐人寻味。截至2018年6月30日，领益智造控股的五家子公司先后向广州市卓益贸易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广州卓益”）和江门市恒浩供应链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江门恒浩”）合计预付人民币约11.20亿元，而公司2018年7月发布的《关于贸易业务预付款回收风险的提示公告》和《关于贸易业务预付款事项的进展公告》表明广州卓益和江门恒浩经营情况发生变化，交易未能正常开展，使得11.20亿元预付款项存在完全无法收回或部分无法收回风险。此前，2018年6月，为保证重大资产重组整合工作的顺利执行，领益智造管理层曾聘请第三方审计机构对原公司主体江粉磁材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江粉磁材”）及子公司进行内部审计，审计人员在审计过程中关注到公司的预付款项金额较大，就在询问期间，公司发布公告称预付款项存在无法收回风险，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公司本身预付款项管理存在问题？面对如此之高的预付款项风险，公司又是如何处理？ 公司简介 领益智造前身为江门市粉末冶金厂，为广东省江门市市属全民所有制企业，1994年，江粉厂改制为江门市粉末冶金厂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江粉有限公司”），2008年，江粉有限公司全体股东签署发起人协议，将公司整体变更设立为江粉磁材。2015年，江粉磁材以发行股份及支付现金的方式购买深圳市帝晶光电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帝晶光电”）100%股权，布局显示触控业务，2016年，公司又以同样的支付方式购买东方亮彩100%股权，布局消费电子精密结构件业务，2017年，公司与领益科技（深圳）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领益科技”）进行并购重组，领益科技以207亿元高价借壳江粉磁材上市，实际控制人由汪南东变更为曾芳勤，公司主体变更为领益科技，2018年，公司以发行股份的方式购买领益科技100%股权，更名为广东领益智造股份有限公司，2019年，公司收购赛尔康（苹果、华为充电器模组的核心供应商）100%股份，布局充电器业务。领益智造发展历程如表1所示。 表1：领益智造发展历程
资料来源：根据公司官网整理 目前领益智造是精密零部件、磁性材料供应商，致力于以技术为核心竞争力，创造性地为客户提供全面解决方案，从而实现精密、美观、高品质且成本有竞争力的终端产品。公司主营业务为新型电子元器件、手机及电脑配件的生产和销售，主要产品分为模切产品、CNC产品、冲压件、紧固件和组装产品等五大类，产品广泛应用于消费电子产品、车载工控、智能安防、智能穿戴、智能家居、新材料、新能源汽车等新兴领域并不断拓展。 案例分析 高额预付款项产生的原因 预付款项作为典型的商业信用方式，主要发生于企业与上游供应商之间，帮助企业巩固“供—产—销”这一产业链上的各个环节，合理适度的预付款有助于公司自身业务发展，但高额预付款占用公司的流动资金，会给公司带来高坏账风险，容易导致资金周转困难。图1展示了领益智造预付款项金额自2014年起持续增加，至2017年高达1136.97百万，在此阶段预付款项集中程度较高，基本发生在同一公司，2018年高额预付款项突然“失踪”，公司预付款项总额下滑至39.19百万，下降幅度达96.55%，预付款项集中度也急剧下降。2017年之前领益智造高额预付款项的产生与原上市公司本身业务布局有着紧密的联系。2017年领益科技借壳江粉磁材上市时，江粉磁材表示，这一重大资产重组是为了延伸公司消费电子零部件产业链布局，正因如此，江粉磁材原有资产并没有被剥离出去，仍将其保留在上市公司内。
图1：领益智造2014-2019年预付款项金额及集中度情况 数据来源：巨潮资讯网 江粉磁材营业收入构成按行业分主要为制造业、贸易及物流服务和其他行业，图2展示了2014-2017年江粉磁材营业收入情况，从中可以看出，公司营收持续增长，其中贸易及物流服务收入一直维持在较高水平，2018年资产重组完成，领益智造主体由江粉磁材转变为领益科技，营业收入仍在增加，但收入增加幅度有所下降，贸易及物流服务收入所占比重大幅下降。贸易及物流服务业指公司进出口贸易服务集专业报关报检、货运货代、物流、保税仓、进出口贸易及供应链金融服务为一体，而领益智造预付款项交易涉及较多的业务模块是贸易及物流服务。不难发现，前期江粉磁材经营状况良好，业绩上升稳定，且贸易及物流服务业务给公司带来较大的收益，公司加大力度投入该业务，预付款项金额随之增加。
图2：江粉磁材2014-2019年营业收入与贸易及物流服务收入情况 数据来源：巨潮资讯网 深究江粉磁材贸易及物流服务业务开展，还需从2014年6月始，公司旗下5家子公司通过向广州卓益和江门恒浩预付货款的方式开展大宗贸易合作业务谈起。这项业务的商业模式比较简单，即江粉磁材的5家子公司预付给广州卓益、江门恒浩一定金额的款项，广州卓益、江门恒浩利用该笔预付账款采购大宗商品，接着以优于市场的价格将大宗商品销售给上述5家子公司，子公司再卖给各自的下游客户。其中下游客户是由广州卓益、江门恒浩向公司介绍，同时上述两家供应商还协助公司进行客户的开发和维护。简而言之，江粉磁材5家子公司在其中充当中间人的角色，只需出预付款，将商品一倒一卖，利用资金优势转手赚取差价，无需担心客户问题。如此“省心”的生意，江粉磁材子公司深陷其中实属正常，而子公司与广州卓益、江门恒浩开展该业务时签订了《循环预付货款购销协议》，表明预付账款循环滚动，结算周期约为 3-6 个月，因此如若其中某个阶段不能及时结算，预付款项便会越滚越大。 公司预付款项内部控制问题 领益智造预付款项的处理伴随着大宗商品贸易业务的产生，而公司大宗商品贸易业务存在明显管理缺陷。2019年8月广东证监局发布了对领益智造采取出具警示函措施的决定，表明公司2014年开展大宗商品贸易业务时，未结合实际情况完善大宗商品采购业务相关管理制度，直到2017年1月才制定相关制度，要求加强风险管理，对广州卓益、江门恒浩的相关情况进行评估。期间两年左右时间，公司大宗贸易业务管理基本处于无制度空白状态，且上述制度中，没有对预付账款设置风险对冲机制，没有对供应商的财务状况进行持续、必要的了解。同时公司未对大宗商品贸易款项支付审批权限做出明确规定，存在未按照公司章程和公司内部管理制度的规定履行资金支出审批程序、在无具体采购订单支撑下支付大额预付款等问题。综上可知公司在开展大宗商品贸易过程中，未对大额长期预付款项进行定期追踪核查，对大额预付款项的过程控制和跟踪管理不严，违背了《内部控制具体规范》中关于预付款项管理的相关规定，导致公司无法及时准确地知道自身预付款项实际情况，内部控制缺乏有效性，存在巨大风险。 据领益智造大宗商品贸易业务模式可知，公司预付款项处理较为简单，支出预付款时，借记预付账款，贷记银行存款，收到实际货物时，借记库存商品，贷记预付账款，销售该批货物时，借记银行存款，贷记相关收入，再结转相关成本，另外公司预付款项账龄以一年为主，流动性较强。整体来看，预付款项在领益智造周转过程并不复杂，且周转时间短，为支撑预付款项的快速流转，公司需制定方便的审批流程。领益智造2017年才成立贸易业务评审小组，行使贸易业务管理职责，设立贸易业务部，负责贸易业务的具体执行，整个审批过程较为简单，在大宗贸易预付账款总额度不超过公司最近一期经审计净资产的 30%以上时，只需评审小组审批即可运行，图3显示了近几年公司预付款项总额占净资产比例均不超过30%，可知评审小组基本全权操控公司预付款，高级管理层难以准确知道预付款项实际运行情况。2018年公司资产重组，该业务仍沿用原有管理团队，在此阶段预付款项突然出现坏账问题，原管理团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图3：领益智造2014-2018年预付款项总额占净资产比例 数据来源：巨潮资讯网 领益智造前实控人汪南东是公司大宗贸易业务主要负责人，在11.20亿元预付款还下落不明的情况下，汪南东个人率先以民间借贷纠纷为由起诉江门市三七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江门三七实业”）、江门市恒富贸易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江门恒富贸易”）、徐文辉、徐文杰，并申请财产保全。江门三七实业的法人李卓彬是广州卓益的监事、江门恒浩以及江门恒富贸易的执行董事，由徐文辉和徐文杰参股的江门恒富贸易，是江门三七实业以及江门恒浩的股东。由此可知，通过李卓琳，广州卓益与江门恒浩存在关联关系，而汪南东与上述两家供应商的法人股东存在资金往来业务。领益智造在年报问询函中，明确表示汪南东以及上市公司与上述两家供应商无关联和利益关系，然而财联社通过天眼查搜索发现，汪南东、领益智造、徐文辉和李卓彬共同参股了一家公司，显然看来其中关系错综复杂。 公司预付款项风险的处理 在11.20亿元预付款项“爆雷”后，汪南东自愿将其持有的公司的3.2亿股股份的处置权和收益权担保给公司处置，随后公司董事会也通过关于汪南东为公司提供关联担保的议案。然而汪南东本身持有股份存在一定风险，图4 显示了公司股份在6月份前维持在稳定水平，年度中旬公司受到应收款、商誉、预付款等资产减值影响，股价持续波动，后期不断降低。根据当时汪南东持有股票的质押融资情况，其已质押股票每股需担保的债务本金平均为 2.46 元/股，随着股价持续下降，汪南东用于提供担保的股票价值下降且存在被平仓的风险，当每股股价跌到2.46元时，这些股票的处置权和收益权价值将为0。
图4：领益智造2018年每股股票月底收盘价 数据来源：网易财经 针对大宗贸易的预付账款存在回收风险，领益智造立即成立追讨小组，董事长为追讨小组总负责人，追讨小组将通过法律途径对预付款进行追讨。2019年，领益智造经调查发现主债务人广州卓益、江门恒浩已经构成实质性违约，经营状况恶化，经营场所人去楼空，该笔巨额预付款及利息根本无法收回。上游供应环节的崩坏来得猝不及防，而评审小组前期毫无预警， 其是否表明原管理团队的有意庇护我们不得而知。此外，汪南东在公司要求履行配合追讨义务时，总是找借口回避，近期还发布声明，单方解除、终止双方2018年签订的涉案《协议书》，逃避法律责任。公司只能通过司法途径，要求汪南东在其保证范围内承担连带保证责任，立即偿还预付款本金及承担利息等相关费用。 此外，领益智造财务报告显示，公司2017年确认的资产减值损失金额为525.86百万，主要是当期子公司东方亮彩计提存货的跌价准备、应收账款坏账损失和对收购东方亮彩所产生的商誉计提减值准备所致，而2018年确认的金额为1806.14百万，上升幅度达243.46%。相较于2017年，2018年主要是公司针对当年江粉磁材大宗商品贸易业务预付款11.20亿元，存在无法全部收回风险，将该笔预付款项转为其它应收款，同时按85%的比例计提坏账准备9.51亿元，2019年公司资产减值损失明细科目坏账损失当期发生额为零，针对上述预付款，公司维持相同计提比例，所计提坏账准备余额为9.07亿元。2018年中旬面对爆发的预付款失踪事件，公司及时进行坏账计提，该处理方式一定程度上降低了预付款项风险，避免虚增企业资产，减轻税负。图5展示了领益智造2014-2019年制造业收入不断增加，其中2014-2017年制造业收入占营业总收入比例维持在一定水平，2018-2019年该比例大幅上升，公司营业收入基本由主营业务制造业产生，表明面对大宗商品贸易业务带来的高风险，公司逐步关停并转大宗商品贸易等与主业不相干的类金融业务，集中精力发展主营业务。
图5：领益智造2014-2019年制造业收入情况 数据来源：巨潮资讯网 四、总结 2018年9月末，领益智造董事长曾芳勤接受采访时曾表示“扫除黑天鹅专注主业，进入新发展期”。彼时公司踩雷金立手机债务危机，接着又出现巨额预付款下落不明事件，在市场下行和业绩风波冲击下，领益智造股价大幅下挫。其中最大的“黑天鹅”是预付款项的神奇消失，从公司披露的预付账款明细及期末余额来看，2018年上半年，广州卓益、江门恒浩与江粉磁材子公司的业务还在正常运转，突然的爆雷使人不得不怀疑江粉磁材预付款项交易存在巨大漏洞。通过整体分析可知，公司前期不断加大大宗商品贸易业务投入力度，预付款项越滚越大，而公司内部控制存在缺陷，所涉及交易方关系复杂，迷雾重重。面对这一突发事件，领益智造采取积极行动，成立追债小组，计提预付账款坏账准备，转战主营业务，一定程度上缓和了该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然而，主要负责人汪南东对于追讨预付款前后态度的转变，以及他本身牵涉多起债务纠纷，使得该笔预付款未来能否收回仍是未知数。 领益智造作为国内专门生产精密小零件的隐形巨头，多次业务重组，垂直整合、横向扩张，成就智能制造一站式平台。2018年，领益智造净利润亏损6.80亿元，而2019年净利润盈利18.94亿元，短短一年公司便实现扭亏为盈，发展潜力不可小觑。目前智能终端产品不断普及和升级换代，智能零部件种类和型号变得越来越丰富，下游产品需求不断提升，给公司带来了新的市场机遇，而公司降费增效、减少报废，并加强内部管理，提升企业整体素质，积极推行自动化，优化人力，坚持研发创新，前景值得期待。 作者：王艳 周义婷 何竺虔 排版：周义婷 审核：刘家安 陈晓欣 |
